一 丑女英英
英英手捧着一个面具,对着镜子,迟迟疑疑地把面具套在头上。镜子里露出一张靓女的美好面容。英英望着那张不属于自己却长得很动人的脸,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过,眼里涌出了难言的泪珠。那是一张俏丽妩媚的面孔,是英英梦寐以求甘愿以生命的代价换取的面孔。如果有生之年她真有那样一副娇好的容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英英的父亲身材魁梧,个子高大,一张四四方方的黑脸膛,眼睛虽不大却十分有神,除了塌陷的鼻子和略大的嘴外,五官搭配也还匀称,虽说不上英俊潇洒,但面目有棱有角,极具个性,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英英母亲年轻时是出了名的一枝花,皮肤细腻,体态婀娜,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的杏仁眼,再加上那笔挺的鼻梁和那张红润的小嘴,无一不令人垂涎三尺,神魂颠倒。母亲唯一不足的说是鼻子略大,脸上三三两两,有几处挺显眼的雀斑。
英英姐妹共六人,三个姐姐,两个妹妹。姐姐和妹妹都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个个长得娇美俏丽,如花似玉,唯独她,继承了父母的所有缺点:黑皮肤、小眼睛、塌鼻梁、大鼻子大嘴,一脸的雀斑。她在姐妹丛中,犹如天鹅群中的一只丑小鸭。
因不她丑,母亲就给了她过多的怜爱。小时候,姐妹们对此都很不服气,指责母亲偏心。母亲哀哀地说:“你们还小,你们不懂。我不是偏心,我是可怜。”
长大后,姐妹们逐渐懂得了母亲为什么对她偏爱,也自然而然地对她关怀爱护起来。有好吃的,尽她先吃;有好穿的,尽她先穿;有好玩的,尽她先玩。她们给了她一个亲人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关爱。
英英从外人可怜、惊讶、厌恶的目光中知道了自己的不幸。外人的冷漠和家人的温情在英英的生活中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对家庭越来越依恋,放了学,一回到家里就再也不愿出门。渐渐地,她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母亲常忧忧地望着她一言不发。母亲的忧虑更增加了她心中的自卑。
英英虽然面目丑陋,但在身材上,却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长得婷婷玉立,苗条丰满。中央芭蕾舞有一次来校招生,她的体形曾使招生负责人惊叹不已。他断言说,那是他所见过的跳芭蕾舞的最美体形。但当他看见她容貌时,那负责人瞠目结舌,一脸的热情似被泼了一盆凉水,那种想把她培养成世界一流芭蕾舞蹈家的愿望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因为她丑,因为她孤僻,她的朋友便少得可岭。除了姐妹外,她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丽丽。除了偶尔和丽丽玩一玩,谈一谈女孩子们私下才谈的话题外,经常与她为伴的,便是一屋子各式各样的书。书是她忠实的伙伴。她整天把自己沉缅在书堆里,在书海里遨游。她特别爱读文学读物:《天方夜谭》、《呼啸山庄》、《蝴蝶梦》、《红楼梦》、《飘》、《悲惨世界》……。不管是国内的、国外的、古代的、现代的、高雅的、通俗的,只要她有,她都会一本本看得爱不释手。只有读书时,她才会忘记身外的一切烦恼。书打开了她的视野,给了她一个神奇的世界,她感觉到一种温馨的静谧。她天生聪慧,再加上孜孜不倦的追求,从小学到中学,她一直都是班上的三好学生。高考时,她几乎没费一点劲,便考上了本省的一所综合性大学。她没有听从父母的劝告去学医学,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她喜爱的专业:语言文学。
读大学后,她的成绩依然优秀。虽然同学们对她很友好,可那目光里,只有尊敬。整个大学期间,她没有交过一个朋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大学四年,本应是丰富多彩的四年,可她的大学生涯,只有寝室、食堂、三点一线。她依然是默默地读书、默默地生活,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她就将自己关在寝室里和她忠实的朋友——书籍——为侣。学校里经常举行各种舞会,每次听见那悠扬舒缓的舞曲,她的心就禁不住一阵狂跳,她的两脚会情不自禁地在地上跟着舞曲踏步。可她始终没去过一次舞场。她怕面对无人邀请的尴尬。
如果不是丽丽,四年大学生活就会这样虽平平淡淡但也平平安安地过去。生活中虽然没有白马王子,但她也知自己不是灰姑娘,对此也没有非份之想。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奢求地淡然处之。她唯一的企盼是大学毕业后能分到一个好点的单位。虽然她的成绩很好,虽然她报考研究生准会被导师录取,可她已不想再读下去,她不想在这座围墙中再面对同性的同情和异性的失望。可是今天,丽丽的一张请柬打破了她心中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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