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陈二狗坐在沙发凉椅上正在休息,忽然望山和青峰走了进来。
两人直接围着炉子落座,望山弯腰在茶几底下,拿出他那一套煮罐罐茶的工具,开始鼓捣起来。
一边鼓捣一边说:实在撑不住了,已经熬了三个通宵了,喝点罐罐茶,提提神。
青峰笑嘻嘻地说:多放点茶叶,我也急需提神。二狗,你要不要喝。
陈二狗点点头说:要要要,我也来点。工人们走了吗?
青峰说:刚走,明天早上七点整上班,继续剪柿花。明天晚上团喜甄选开始第一场直播,看单量怎么样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明天晚上就安排加班。
陈二狗点点头,叮嘱青峰说:明天晚上如果加班的话,十一点多快十二点的时候,给所有打包的女工们准备一餐夜宵,提前争取大家的意见,看吃什么好,让玲玲面店的老板提前准备,夜宵一定要热热乎乎的。天气冷,吃顿煎火的,人就暖和,有干劲了。忘了跟你说,赶紧给曹村那个收柿饼的代办说,明天不收了,暂停。
望山和青峰同时抬起头看着他,望山说:咋啦,今天统计完了,还差四五千斤呢,咋又不收了,是不是风向变了,涨价了。
看着两人紧张的神情,陈二狗微微一笑说:别紧张,一点小事情,小插曲而已,跟柿饼价格和市场行情没多大关系,是我和王雪峰之间的事。山哥,茶溢了。
望山赶紧把茶罐移开来,直接倒给了陈二狗,一边加水,一边问:王雪峰咋啦?我听人说,那货现在都快疯了,手里压了不少货,眼看着时间不多了,至今还没出多少货。我估计这货今年亏死了。哦,我知道了,他现在是不是求你,让咱帮他出点货。
说完,看了看陈二狗。
陈二狗点点头说:山哥,有进步呀,猜得八九不离十。
青峰说:你咋跟他说的。
望山开始往罐罐里加烤好的大枣,一边说:怂管娃,不用理他。
青峰似乎从陈二狗的表情里看出点异样,说道:是不是那货威胁你哩。
望山哼了一声说:威胁?谁怕谁,你让他来,你看我敢不敢把他腿给卸了。
陈二狗被望山的火气给逗笑了,说道:不至于,不至于,他就是请了一个说事的,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明天晚上去一趟小恩镇街道里的大丰收酒店谈事哩。山哥,街道里开面粉厂的黑子,你认识不,熟不熟。
望山想了想说:不是很熟,听说过,街肋子一个。年轻的时候,是个狠角色。面粉厂那块地,就是那货耍二杆子,不要命争来的。当初征地的时候,黑子还年轻,名气不咋大,也没啥钱,全部是贷款来的。正盖厂房的时候,有人捣乱,撒泼,明摆着是讹钱来的,就是逼他,让他干不成事。结果把这货逼急了,直接提了一桶汽油,就往闹事的几个人身上泼,完了,拿起打火机就点。当时就把那几个闹事地吓跑了。黑子就是从这儿一战成名,人人都知道这货是个不要命的二杆子。
后来人才知道,当时泼的不是汽油,是柴油。从这事上能看出来,这人是粗中有细,细中有粗,不仅耍胆量,还耍脑子哩。
后来有钱了,人好像也就惜命了,也就不再耍二杆子了。名牌衣服一穿,名贵皮鞋一蹬,说话也随和讲信用了,办事也有了底线和规矩,慢慢就变成了小恩镇街道里相当有威望的人啦。四邻街坊有个啥难产事,遇上啥麻烦了,就会托人请黑子出面主持解决,也算是台面上的人,老江湖了。
我听人说,黑子基本上不在厂里待,办公场所早就搬到县里啦,一年四季基本上都在县里哩。
看来王雪峰这面子不小,能把黑子搬动,亲自跑一趟。
青峰笑了笑说:柴油真的点不着吗?
陈二狗端起望山倒给他的罐罐茶,吸溜了一口说:柴油不像汽油那么好着,我原来在电厂上班,夜班卸柴油的时候,那些司机给我做过实验。
陈二狗继续说:怪不到我在小恩镇街道跟王雪峰合伙的时候,天天路过面粉厂门口,都没碰住过他人,原来他一直住在县城。
山哥说:黑子跟你咋说哩。
陈二狗说:黑子的意思是,让我明晚到酒店谈。两个目的,一个是他做主,让王雪峰还我欠下的账。二,让我收些王雪峰的柿饼,帮忙给去点库存,减小一点王雪峰的损失。
青峰说:怪不得你让代办暂时停止收货哩,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望山说:要我说,给黑子一个面子,去一趟,但绝对不认怂,王雪峰这钱必须还,但让咱帮忙出货,那就看咱的心情了。借此机会,让那货长点记性,记住啥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还是稳重些好,不要太张狂。不然,你之前受的那些煎熬和艰难,就白白受了。这口恶气咱必须出。是这,让王雪峰当面跟你道歉,连说三声,哥,对不起了,是我的错。这个软必须服。
陈二狗轻轻笑了笑说说:你说的这个未必不行,但我担心把黑子夹到中间难受,一时半会下不了台面。咱跟黑子无冤无仇哩,没必要给人家难堪,结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望山切了一声说:咱和黑子不同行,得罪了就得罪了,以后估计也很难遇上了。咱主要是让王雪峰难受,报咱之前的一箭之仇哩。不是我这人心胸狭小,肚子里不能撑船,而是他王雪峰欺人在前,欺人太甚,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咋吃进去的,吃进去多少,咋给我吐出来。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子的,人不能太善良了,容易被人利用。男子汉大丈夫,社会上行走,就讲究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睚眦必报,谁他妈的也不比谁少个啥。
说完,看了一眼陈二狗,转头继续煮茶。
陈二狗靠在沙发凉椅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青峰笑了笑说:二狗,山哥的话是有道理。但我想说的是,山哥刚才也说了,黑子之前也是玩命耍二杆子的。有了钱以后,换了一种活法,就变成了台面上的人。你现在也一样的,算是台面上的人了。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跟王雪峰那种人再计较下去,没意思,以咱现在的能力和实力,明面上给王雪峰难堪,反倒会让其他人觉得你这人没度量,格局小,这跟王雪峰当初落井下石,仗着自己的实力,故意难为你有啥区别哩。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以大欺小,以强欺软,趁火打劫,柿子捡软的捏哩。看热闹的人,可不会花时间去调查你俩之前的是非恩怨。所以,对你现在的身份地位等等来说,为了出一口恶气,给旁人留下一嘴说不完的说事和负面形象,要我说,我觉得划不来。
山哥,你先不要急着反驳我,我这儿有个主意,二狗,想不想听。
望山憋住刚准备张口要说的话,端起罐罐茶,又给两人添满,继续添水,烧水,烤枣。
陈二狗坐直身子,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说:你说,我听着哩。
青峰喝了一口茶,完了说道:王雪峰不是欠你五万块钱嘛,让他直接用柿饼顶账不就完了。这样一来,即给了黑子面子,又给王雪峰减去了一些库存和损失。谈事的时候,如果王雪峰态度诚恳良好,向你服软,咱就大人有大量,做一回以怨报德的君子再收一千来斤,凑够咱需要的斤数就行了。我想,这么办的话,他谁也说不上来啥,对不对。
陈二狗听完青峰的话,陷入深思。
望山接过话茬说:要说我,我觉得还是轻了。要是我的话,直接上去,先给那货两个大耳光,看他咋呀。他敢动手,这事就不谈了,转身就走。咱现在不缺这五万元,就是为了出心里憋了这么长时间的那口恶气。小伙要是能忍下来,一动不动,那我服他,有股子韩信当年的气势,这时候再谈帮忙的事,也不迟。
陈二狗听了呵呵一笑,没说什么,他知道望山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帮他出气。但他觉得青峰说得更对。不是说他有多良善,好心肠,多大度,而是从自身的利益和理智来说,青峰那句话说得对,再和王雪峰那样的人计较下去,没有什么必要,划不来。就像老话说的,狗咬了你,你难道非要把狗扑倒,咬它一口才算完事吗?
但他不得不承认,望山说的,让他更解气。他真的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直接一个大嘴巴给他抽下去,先出了心里那股子恶气再说。
可他又想起了刚才望山说的人人皆知的韩信的故事,告诫了大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正是抄底柿饼,准备出货的节骨眼,最最关键的时候,为了安全顺利的过完这道关卡,完成自己的目标,这个时候还是少惹是生非,避免节外生枝的好。要想搞垮他,虽然一时半会不可能,但逼得王雪峰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给你使坏的话,也够麻烦的。王雪峰现在已经注定要破产了,只是在努力挽回损失,他还有什么可顾忌和忌讳的。
单单就说他们自己是挂靠别人的生产许可证这个事,只要王雪峰一个匿名举报,市场监督管理的人就会找上门来,让你出具这个,出具那个,说不定还会给你找到其他什么问题,一旦节外生枝,立马就可以给你个停产整顿。等你托人处理完事情,黄花菜都凉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临死前拉上一个垫背的,对王雪峰来说,他一点都不会介意,甚至很高兴,尤其对象还是他陈二狗。
老话说得好,穷寇莫追,围城必阙。最起码不要把压死王雪峰的最后一根稻草归咎到他的身上,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陈二狗端起面前望山重新倒给他的一杯热腾腾的罐罐茶,呲溜地啜饮一口,呵呵笑着说:我决定了,听青峰你的。山哥的话也有道理,但这个节骨眼上不允许我这么自私,为了出我心里的一口恶气,而耽误了我们眼下的大事。我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时间,顺利出货。闷声发大财比什么都好。
说完,青峰呵呵一笑说:二狗,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明天晚上,我和山哥陪你去。
望山长舒一口气说:二狗呀,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没什么说的,我俩陪你去。
陈二狗想了想说:算了,不用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是去拿回我自己的钱,然后又帮他们解决困难,这是好事呀,我有什么怕的,一个人足矣。明晚,我就给王雪峰上演一处单刀赴会的戏。
说完,青峰看着陈二狗一脸的豪爽,便呵呵笑着说:行,那就你一个让去,我俩留在学校里盯着团喜甄选的直播,根据实际情况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根据我的预估,晾他王雪峰也不敢咋地。
望山有点不放心地说:真的不用我俩陪你去。
陈二狗说:放心,不用你俩。这是去谈事,而且是对对方有益的事,哪有让我作难,怠慢我的道理。再说了,我上次去我师父那里,我师父不但教了我功力拳余下的全部招式,而且看过我前面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招式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我说,一定不要轻易出手,尤其是在社会上跟普通人闹矛盾了,急眼了,即便出手,也要记得收力,手下留情。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我的功力拳已经练到一定火候了,我师傅怕我出手没有轻重,打伤或者打残人了,所以才不断地叮嘱我,让我切记收力,留情。
所以你俩放心,万一到时候真因为什么差错动起手来,吃亏的不一定是我。我倒是想借机会,实战一回,验证验证我师父的功力拳实战起来,到底怎么样?
说完,嘿嘿一笑。
望山和青峰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三人继续一边煮罐罐茶,一边闲聊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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